2006-1-20 星期五(Friday) 多云
小眼睛画家张善进
善进是我的一位画家朋友,因气味相投,常在一起小聚。他的那张脸不知道是不是也在追赶“韩潮”,最近看他怎么越来越像韩国人。脸稍长,鼻准直,鼻头尖。单脸皮,小眼睛。但是我所认识的善进不是赶时髦的人,那张脸应该是天生的吧。
善进是一位快乐的画家,在他丹青之中流露出的是机智、幽默、包容和宁静。他那双小眼睛聚焦灵活,抓捕形象的能力特强。那年青莲诗社开年会,中午在桌上闹酒,喝的东倒西歪出门,他突然说,我要给你们“三剑客”画像。我们就依了他,到李白纪念馆一个朋友家里喝茶,备了纸墨,让他在旁边画去。砌起茶还没有开饮,他说画好了。我们感到惊讶,过去一看,真的不错,我和雪峰两人都服气了。当时蒲永见不在场,“三剑客”缺一个怎么办。他说一样可以画。果然,他把头一仰,小眼睛一眯,像是在空气里搜索什么,然后提腕运笔,龙蛇飞走,一气呵成。画完,他一幅其乐无穷的样子。后来,他又写了一篇“戏说江油诗坛三剑客”的文章配他的画在报纸上发表。这下就夸下海口,说他不但画画得好,而且文章写得也像画一样好。善进是性情中人,活得大气洒脱。他是为自己画画,就像他是为自己吃饭一样,心无旁骛。但是,别看他风度儒雅,使起坏来却是一把好手。
前些日子,我不断接到朋友的电话,电话里都是一个腔调;“恭喜恭喜,你终于下台啦,出来喝酒,我们庆贺一下”。厂里干部臃塞,刚下文件,50岁以上的科级干部一刀切,离岗休息。怎么这么块都知道了。原来是善进这小子干的。他一知道我离岗了,喜形于色,奔走相告,八方打电话通知朋友。他说,你当了20年的科长,阻挡了多少年轻人的前途。这小子还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,一板一眼地说。
昨天晚上他请客吃饭。席间,他的一位漂亮的女下属悄悄问我:听说那年一位小偷半夜进了你家偷东西,你和他摆起龙门阵,后来又谈起诗来,是不是真的。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我说基本事实是对的,已经有许多个版本了。我知道这是善进干的。后来我又想,什么叫“事实”?语言一经说出就是虚构,语言无法还原事件本身。这些话好像是90年代的“先锋”诗人们谈得最多的话题。语言的神奇就在这里,我们不断在是与非是,非与非非之间误读而产生联想和愉悦。作画又何尝不是如此。善进画的是多是人物和花鸟写意。笔法洗练,着墨精啬。寥寥数笔,人物花鸟流淌出来,构思独到,极具个性,文人画的味道很浓。两片芭蕉叶下,一秃头老翁俯地闭目凝神作画,其虔诚状,近似神圣的宗教仪式。原来是《怀素书蕉图》。对书道能执着到这般境界的怕只有怀素能当之。《听松图》是两老翁对坐几皮松针之下,一幅憨态,闭目侧耳倾纳世外微言。一孤鸟独立一截残藕,萎身缩颈,仍然闭目,头顶一片浓墨,静极。题为《听雨图》。听松听雨,都是画家的一种表达方式,本在虚空,有何可听。正是这一“听”而打通天人之间的灵犀,呈显画家回归自然的诉求。还有他画的老子、杜甫都落笔于眉宇之间,神情哀悲或空玄,都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。我的感觉,善进是可成大师之材,他深得绘画之精意,他不是用墨在画图,而是用墨在呈现自己的灵性和智性。他在国内多次举办个人画展,多副画被国内外馆藏。但是,他最大毛病是把画中的人都画成和他一样的一双眯眯眼。这大概就是叫画如其人吧。
经常听一些人讲,某人的画画得真像,岂不知,画得真像的人是画匠,当画匠把画画得真像后,又到画得不像时,他可能就要成为画家了。但是,能够走到“画得不像时”的人,是很少一部分人。善进大慨应该算是走到“画得不像时”的那个人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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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文章选自博客“陈大华的鸡毛与蒜皮”:《小眼睛画家张善进》。陈大华,中国著名诗人,文学家;曾获“国际汉诗文学奖”一等奖;现隐居青城山……。照片上为中国著名的“江油诗坛三剑客”。自右至左分别为陈大华、蒲云见、蒋雪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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